星星牌

写的都是小孩子，这时的西皮意味还不浓（你

OOC了（。

这是张佳乐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从四季如春的拓东城出发北上，虽是初夏却是越走天气越凉，自小长在拓东城的张家小公子在进北微山之前终于是病了一场。掌门师尊他老人家对自己关门弟子这病并不担心，反而叮嘱了一句学武之人不先修身何以为之。张小公子今年才十岁，旁人都觉得这师傅未免太过严厉他自己却十分豁达，默默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毫不介怀。

 

这日天气晴好，山岭起伏间满目苍翠，已是到了微草谷的地界。身体基本已经痊愈的张佳乐对北地的一切都新鲜的很，在轿中呆不住直接跑到了一行人的最前面。他虽还年幼到底是百花门上下交口称赞的天才，轻功已是熟练，此时用上几分真力在崎岖山路上辗转腾挪，身法灵活。恰巧今日又穿了一身绯色，在葱茏环绕之中宛如落花飞舞十分抢眼。

 

不出片刻，前方山路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牌楼，张佳乐已经识字不少，认得上头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微草”。他脑袋转了转，明白已是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微草谷，不免兴奋的立即拾阶而上。

 

才走了几步却听得前头有人喊话：“小师叔当心！要不，咱们下来了吧？！”那人声音战战兢兢，似乎极是害怕。

 

他抬眼一望，过了牌楼不远处一颗大树底下站了个人，一身道服想来应是微草弟子，正仰头张望，双手也伸了出来一直高高举着。张佳乐心里头好奇，跑了过去，就见那棵极其高大繁茂的树上似乎也有人，离地怕是有两三丈高，枝叶茂密将那人挡得影影绰绰。

 

“小师叔……”虽然半路冒出个张佳乐，那微草弟子一时却无暇顾及，依然望着树上神情忐忑，“快下来罢！”

 

“六曲莫要大声，吓着鸟儿了。”上头传出一个轻轻的声音还带着稚气，分明就是个孩子，“我放好就下来，马上。”

 

这下张佳乐来了兴趣，又伸长脖子努力看了看，仍是看不清那小孩的身影。边上的微草弟子急的已经开始转圈，张佳乐见状忽然扬声：“小孩儿！你不会是不敢下来了吧！“

 

就听得上头一阵悉索的树叶作响，忽然有人从树上“飘”了下来。

 

事后张佳乐回想的时候，明白那应该是微草独门的轻功绝技。原本微草百花就渊源各异，单从轻功上来比较谁高谁低是外行人才会有的拙劣想法。但当时那人真如同树叶一般轻巧地落在了自己面前，张佳乐觉得微草的身法真是好看。

 

那是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也矮了小半个头，但神色却非常沉静。虽然穿着一件规规矩矩老气沉沉的石青布衫，但整个人就像山涧边新拔出的嫩叶；清凌凌的目光望向自己时，张佳乐都没回过神来打趣这小孩大小不一的眼睛。

 

“我只是把小鸟送回家。”“小嫩叶”细声细气地强调了一遍，又上下打量了回张佳乐，“你是谁？”

 

“嘿嘿，我随师父他老人家从百花而来，”见他关心自己的来历张佳乐面上露出了些骄傲又得意的神色：“张佳乐。”他指了指自己，又问，“你呢？”

 

“我叫王杰希。”“小嫩叶”听说他是百花弟子，不禁更加郑重了一点，“武林里推举百花门为火器、暗器第一，你是百花门的弟子？“

 

张佳乐点了点头，见他老气横秋的模样觉得很是好玩：”我就不问你是不是微草的啦，因为肯定是嘛。

 

他又抬头望望那颗大树：“上头有鸟窝？”

 

“是一窝百灵，方才小鸟不小心掉下来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张佳乐拍拍手掌决定也要上去看看。“放心！我的轻功也很好的！”见王杰希一脸不赞同的神情，张小公子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挽起袖子跃身而起。

 

“别惊扰了鸟儿！”王杰希见状立即跟上。一前一后，两人皆是轻盈迅捷，足尖轻点树干，人已飘然拔高丈余。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六曲再次未及阻止，作为百草堂的弟子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懊悔自己专心学医而不曾习武：“小师叔！张小公子！”六曲哀嚎出声，简直想以头撞树。

 

而当两名孩童再次从树上落地之时，百花门众人、以及微草前来迎接之人均已到齐。看着两人蓦地出现打断双方寒暄，微草的谷主大人虽是面不改色，但在离开之前却是为王杰希留下来了打扫山门的任务。

 

对此王杰希倒是接受的很坦然，谷主平日里待他极好他甚少受过惩罚，但他自律自省，十分明白道理。这时他已用粗布条将衣袖绑起袖口扎紧，抬眼望了一下。眼前的山路都是整块的青石铺就曲折绵长，在前方沿山壁拐了个弯便再也看不见了。说是打扫山门，其实是要把从这微草牌楼处起直到正殿门外的山路全部打扫干净，这也是全微草上下皆知的一个惩戒。

 

王杰希今天却是第一次干，他拿起比自己个头似乎还高些的大扫帚，从牌楼开始一阶阶往上扫。至于为什么不是从上而下，只不过是王杰希脸皮薄，不愿这时见着殿前来来往往的微草弟子罢了。

 

等张佳乐溜出他师父老人家和微草谷主他老人家相谈甚欢而于他眼中索然无味的会面之后，看到的就是王杰希已是一脸薄汗，脸颊红扑扑的，正认真地一阶一阶扫地。

 

张佳乐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此时连忙跳到王杰希面前：“我来帮你吧！”

 

见到是他，王杰希倒也没有多吃惊，只是直直盯着张佳乐看了看。张佳乐本就受不了他的眼神，此时憋的也涨红了脸：“行行是我不好我向你陪个不是行不？”

 

“那我让你打扫剩下来的你愿意吗？”王杰希没什么表情，脆生生地问道。

 

被他这么一堵，张佳乐愣了一下，随后似乎下了决心大声道：“这难不倒我！包在我身上！”

 

那边却听噗呲一声，王杰希绷不住已经笑了开来，但他立即又收敛神色却还是止不住笑意：“吓吓你。”他笑眯眯地说。

 

哎哟这小孩儿精啊！张佳乐不禁赞道，浑然不觉得自己也不过比王杰希大了一岁。方才俩老头唠嗑他听了一耳朵，就听微草谷主在那儿发愁，说是杰希天资极高聪慧懂事，就是性子古怪，怕他以后不好与人相处。现在的张佳乐完全没觉得王杰希古怪，反而觉得他很好玩儿。对于孩子而言，觉得对方好玩儿，想和对方一起玩，就是最好的接纳方式了。

 

“不吓我，我也可以干完。”张佳乐十分大方坦诚，也笑眯眯地。

 

微草虽是大门派，但如同王杰希这般年岁的孩童甚少，何况他辈分还高。今日得见的张佳乐，年龄相仿性子又乐观豁然，王杰希也觉得他很是有趣：“师尊是罚我，自当由我完成。要不待我累了，你来替换我吧！”

 

张佳乐一口答应，此时便陪在一旁与王杰希说话。他脑袋活泛，平日里又听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故事，此时聊起天来非常生动，讲到高兴处还比手画脚，两人都哈哈大笑。这样边聊边扫居然也不觉得多累，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山门便被打扫干净。

 

此时的两人都是满脸通红，汗湿了额发，脸上的灰尘用手一抹更是一团乌黑，见到彼此此等模样都是忍俊不禁。“后山有个水潭子，咱们过去洗洗脸吧？”王杰希提出建议，张佳乐自然赞成于是两人立刻结伴而行。

 

那水潭离得不远，却是个极妙的去处，远远就能瞧见一匹白练挂在翠屏之上，原来这潭子是上头山里流出的小瀑布倾泻而下的水龙聚集在此形成。此时才是初夏，但浅绿的荷叶在这水潭边上已是亭亭一片。

 

王杰希拉着张佳乐走到惯常休憩之处，此地有几块平坦的大岩石伸入水中，走到边缘可见清冽潭水泛出柔亮的水光。

 

拓东城多水，张佳乐自幼就与水亲近，此时不免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捧起一把水就拍在脸上，顿觉清爽舒畅。

 

“当心些，这潭子可深了。”见他这么喜欢，王杰希也觉得有些自豪，但仍不忘叮嘱道。

 

“没事儿没事儿，”张佳乐也扎好袖子，此时他已将脸洗了个干净，正在那儿用手掌划水玩。见王杰希坐在旁边慢慢洗脸十分斯文，忍不住就向他撩了一串水珠子，“这水有多深你可知道？”

 

“我没潜到过底，不好说。”王杰希摇摇头，他直到洗脸完毕才腾出手来，也是掬起一捧水就往张佳乐洒。他这一手带上了几分招式和真力，那水花相当精准直朝张佳乐面门飞去。

 

这招立刻就被张佳乐察觉他自然不甘示弱，随即开始反击。两人在潭边你来我往，水仗打的不亦乐乎。浅翠浓荫之间他们的身形像风，带动四周宁静的一起也沙沙作响。

 

忽然张佳乐脚下一滑，他本是站在一块圆形的礁石之上，那石头太小，此时便直直跌入潭水之中，咕嘟咕嘟就往下沉。王杰希大惊之下连忙扑身过去，一头扎进水里就去拉他。好在张佳乐虽是手脚一通乱舞但并不妨碍王杰希拉他出水，不消半刻两人已经躺回了岸边。

 

王杰希顾不得自己，连忙查看张佳乐的情况。只见他闭着双眼，气息似乎也微弱下去，王杰希连忙按压他的胸口，张佳乐哇的吐出一口水，随即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王杰希皱着眉头眼中现出紧张之色。

 

“咳咳咳，好难受啊……”张佳乐的声音有气无力，他虚弱地望向王杰希，“大眼，我能叫你大眼吗？我觉得这称呼特亲切……”正说着又吐出了一口水。

 

王杰希此时哪会反对，依然关切地看着他：“你哪儿疼？我去找人来！”

 

“咳咳，大眼，别走……”那边张佳乐伸手拽住王杰希的衣袖，见他面上如此凝重，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一边咳一边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别紧张！不严重！”

 

原来他虽是不小心掉落水中，但其实水性极好，然而见王杰希急急来拉他时，免不了起了玩心，装作溺水虚弱的模样。

 

“你吓我一次，我吓你一次，扯平了嘛……”在王杰希严正的目光中，张佳乐解释的声音弱了下去。方才王杰希如此关心自己，其实他就道不好，此时不免也有些愧疚。好不容易成了朋友，要是因此又有隔阂实在不值，张佳乐也有点蔫了。

 

那边王杰希站起来走了一段，回头就见那人一身绯色被水浸湿还站在原地。他不过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小孩，原本嫩葱般清新的神气现在也暗淡了几分，颇为可怜：“我没生气。”他说道。

 

那头张佳乐听了，又仔细打量了他的脸色，见王杰希果然是心平气和的模样，不觉放下心来：“那我们换衣服去吧，衣服都湿透了！”他又恢复了劲头，快步走到王杰希身边与他一道往回走去。

 

王杰希有点被他逗乐了。小孩子间和好似乎是很容易的事情，两人不出一会儿又聊到了一块儿，相当融洽。

 

“对了，有一件事。”

 

“嗯？”

 

“那个大眼不许喊。”

 

“哈哈哈！挺好听的呀！”

 

“……”

 

至于两人一身湿漉漉的回到微草又被责备了一顿那都是之后的事了。此时两个小孩走在熏风拂面的林间，日头已经西斜，一群群萤火虫慢慢飞舞，星星点点。